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又笙谢令仪的女频言情小说《通灵师又美又撩,被拐回家镇宅了顾又笙谢令仪最新章节》,由网络作家“顾小施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顾又笙一觉睡到了天黑,她是被菜香熏醒的。红豆已经买了饭菜回来,正摆在桌上。顾又笙伸了个懒腰。红豆:“小姐,饿了吧,待会还要上工呢,赶紧吃吧。”上工?很是贴切。“好啊。”顾又笙应得干脆,吃饭却是慢条斯理,悠哉悠哉地。红豆就坐在一边,陪着她用饭。顾又笙喜欢做菜,也喜欢美食,当下对这饭馆的菜式赞不绝口。出门化怨,她只喝白粥,但是平常的日子,她是荤素不忌的。饭后,顾又笙坐着看了一会书,红豆将碗碟收走,去厨房忙了。天色愈发黑沉。顾家门口的白色灯笼,亮了起来。看不见的黑影呼呼呼呼地,从四面八方朝着顾家飞来。顾又笙放下手中的《美食珍馐》,自信满满地去到顾家后面的小院子。那里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,院子里,摆着好几张桌椅,院子的树下挂着一块布,上面写着...
《通灵师又美又撩,被拐回家镇宅了顾又笙谢令仪最新章节》精彩片段
顾又笙一觉睡到了天黑,她是被菜香熏醒的。
红豆已经买了饭菜回来,正摆在桌上。
顾又笙伸了个懒腰。
红豆:“小姐,饿了吧,待会还要上工呢,赶紧吃吧。”
上工?
很是贴切。
“好啊。”
顾又笙应得干脆,吃饭却是慢条斯理,悠哉悠哉地。
红豆就坐在一边,陪着她用饭。
顾又笙喜欢做菜,也喜欢美食,当下对这饭馆的菜式赞不绝口。
出门化怨,她只喝白粥,但是平常的日子,她是荤素不忌的。
饭后,顾又笙坐着看了一会书,红豆将碗碟收走,去厨房忙了。
天色愈发黑沉。
顾家门口的白色灯笼,亮了起来。
看不见的黑影呼呼呼呼地,从四面八方朝着顾家飞来。
顾又笙放下手中的《美食珍馐》,自信满满地去到顾家后面的小院子。
那里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,院子里,摆着好几张桌椅,院子的树下挂着一块布,上面写着“归来时”。
顾又笙走进小厨房,红豆正在里面备菜。
“小姐,差不多都洗干净备好了。”
顾又笙点点头:“开火。”
红豆去了灶台后头点火。
风声呜呜的,原本空荡的院子里,一桌一桌,坐满了鬼怪。
红豆看不见,却感受得到。
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。”
红豆一边念着,一边往里面塞柴火。
顾又笙的鬼怪食摊开了好多年,自从来到连阳城,她便喜欢上了下厨。
尤其是,在她知道,本不再有味觉的鬼怪,竟能在她的菜食中感受到酸甜苦辣咸之后,她便在顾家荒废的后院摆了桌椅,开了一家夜间才有的食摊。
也是,专为鬼怪开的食摊,归来时。
归去来兮,吾归何处?
归,来时。
……
老秦是归来时的老客,顾又笙一走多日,他早已馋得很,如今灯亮了,他第一个赶来捧场。
同桌的也是老客,叫肖娘,算是这连阳城资历最老的鬼怪。
“老秦啊,你腿脚倒是利索,老娘都没能追上你。”
老秦是个爱笑的。
“再怎么利索,也还是追不上肖娘这样的美人啊。”
肖娘在世时,是青楼的花魁,去世时虽然已近三十,但也还是个绝世的美人。
肖娘嗤笑一声:“你少来吃几顿,瘦上一些,搞不好就能追上了。”
老秦是个微胖,但有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,总是笑眯眯的,虽然有些油腻轻浮,但是个好相处的。
“那可使不得,归来时少吃几顿,我的鬼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?”
老秦大大地叹一口气。
“唉,美人可辜负,美食不可啊。”
二鬼说话的时候,顾又笙已经做好了两道菜。
“送到第一桌。”
红豆端起那两盘黑乎乎的东西,屏着气息,放到第一张桌子上。
那里,正是老秦和肖娘的位置。
红豆什么也看不见,只是将菜放好,走回厨房。
即便看不清,周围那冷意,也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,院子里不只有她们主仆二人。
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……”
红豆念叨着,回到灶台后头去烧火。
归来时食摊,一鬼一菜。
老秦和肖娘虽然常斗嘴,但是二鬼做了多年的饭搭子。
菜一上来,他们便停了话头,开始吃起菜来。
“哎,顾姑娘的手艺有长进啊……”
老秦喃喃一句,声音很轻。
可不好让里面,醉心厨艺的顾姑娘听见。
肖娘跟着点了点头。
看来这趟出门,收获颇丰啊。
犹记得,归来时食摊刚开的时候,顾又笙的个子还小,堪堪够到灶台。
做的菜别说好吃,简直是……
难吃到了神魂俱灭的程度。
但就是那般难以下咽的菜,让做了鬼怪的他们尝出了味道。
老秦第一次吃顾又笙做的菜,当场就吐了出来。
吐完他就呆了。
成了鬼怪后,他再也尝不出任何的味道。
唯一有滋味的,便是顾又笙做出来的饭菜。
所以,虽然归来时的菜食难吃,但还是有不少的鬼怪趋之若鹜。
一来,只有顾又笙的菜,他们能尝出味道,虽然难吃至极。
二来,顾又笙的菜,可平怨气。
成了鬼怪后,有些要去复仇,便有仇恨,便容易杀性渐涨,若是杀红了眼,便是魂飞魄散。
但是顾又笙的菜,可平鬼怪心中怨恨。
吃多了,便不至于没了心智,穷途末路。
红豆跟着顾又笙多年,不是没见过鬼怪的,她心里怕归怕,对于鬼怪还是存了敬意的。
就小姐这要人命的厨艺,却得这些鬼怪夜夜捧场,实在难得。
红豆又将两碟菜,分别放在了第二张、第三张桌子上。
第二张桌子,坐的是蒋三勤,一个手不释卷的年轻书生。
第三张桌子,坐的是幺妹,一位老妇人。
他们,都是归来时刚开张时,就在的老客。
只是蒋三勤一门心思苦读圣贤书,即便是用餐的时候,也不会放下手中的书,所以从不与人并桌,最重要的是,一旦他书离手,嘴便不停。
幺妹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太太,也不喜欢与鬼怪说话。
他们两只鬼怪,从来都是一只鬼,占一张桌。
后边其实还有不少没位置的鬼怪候着,却没敢上去并桌。
幺妹凶残得很,不喜鬼怪靠近,蒋三勤倒是个文弱书生,可是念叨起来要鬼命,满口之乎者也,听得鬼怪头痛,还是不要打扰他看书得好。
第四桌是唯一一桌坐满的。
红豆上了四道菜。
盘子还没放好,便觉得手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过。
红豆收回手,赶紧退回到厨房。
厨房里,埋头烧菜的顾又笙抬起头来,娇软的声音响起。
“要是吓到了我的丫鬟,食摊可就没人上菜了。”
第四桌坐了一个急色鬼,赶紧起来道歉。
“顾姑娘别生气,我就是没忍住。”
他生性风流,见到红豆这样娇俏可人的,一时没忍住摸了把她的小手。
死性难改,却真不是故意的。
同桌的鬼怪忍不住踹了他一脚。
顾又笙睨了他一眼,没有再追究。
他若是真有恶意,早被赶出去了。
即便做了鬼怪,也还是活着时候的性子。
颜书衡虽然偶尔有些管不住手脚,是个好色之徒,却不是个下流的。
做了鬼怪,比做人时定力更差,他虽然好色,但也没干什么坏事。
顾又笙才对他多有容忍。
鬼怪不易,何况他还是……
红豆并不知道自己被轻薄,还以为是鬼怪急着抢菜,不慎碰到了自己。
之前也不是没有的,便没有放在心上。
只多念了两句“阿弥陀佛”。
卢宝云眼眶里落下血泪来:“她占了我的身份,占了我的婚事,还陷我于不义,把我放在一个小人的位置,觉得我一回来就会破坏这门婚事,就会容不下她?是只有晏安这么想,还是晏家人都是这么想的?”
什么狗日的孺慕情深,卢宝云现在只觉自己愚蠢得可笑。
她想回京,求一席存活之地,却没想到,家门未进,他们都将她看成了会坏事的小人,迫不及待为养女铺好后路。
那么她呢,他们为她想过吗?
呵,当然没有,若是有的话,年前就该来接她的,如果年前来了,她又何至于……
卢宝云粗鲁地抹着眼泪,她不哭。
杀千刀的永宁侯府,她不稀罕了!
这些日子以来顾又笙所受的好,如今在卢宝云眼里,都变成了施舍,变成了补偿。
他们害死了自己,是他们害死了自己!
卢宝云的身子显而易见地浑浊起来。
顾又笙伸手,抚过。
卢宝云眉间的狰狞之色淡了一些。
“这些本不该告诉你,就是怕你多想。如今一切没有证据,我与谢令仪是旧识,他会帮我们的。”
顾又笙安抚道。
卢宝云委屈地看着她:“我以为晏安占了我的身份,我让奶娘回来说清楚就好了,没想到晏家根本不看重我。”
“晏家未必不看重你,只是……”
顾又笙不想和她说太多,毕竟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。
可是如今,卢宝云再这样猜想下去,不用等到谢令仪的人回来,她恐怕就足够魂力离开溯洄伞。
“你听我说来。”
顾又笙将她带进房里,如真本要上前,被红豆拉住。
红豆将门带上,让如真等一会。
其他下人就惊奇地看着这刚回府的小姐,撑着一把大伞,将自己关进了房间。
“我已经让谢令仪找人去收敛你的尸骨,待晏家将你的尸骨纳入宗祠,你日后便也受晏家香火供奉,投胎的时候也能有个好去处。”
孤魂野鬼,无人供奉,哪怕去了地府也会被欺。
卢宝云还在哭着,呜咽着道了谢。
顾又笙又何尝不憋屈,这侯府,好似没有坏人,好似待她处处体贴,可是……
若真的待女儿真心,卢宝云何至于此?
顾又笙:“这几日我查到几件事,但是没有查清,所以便没有与你说。你若信我,安心再等上几日,谢令仪去查了,他是当朝首辅之子,手里有得用的人手,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。”
卢宝云听着,渐渐收敛了怨气。
“水落石出后,你有怨报怨,有仇报仇,我不会插手。”
卢宝云抬眼看她,似是不信。
她轻声反问:“哪怕我要杀了晏安吗?”
顾又笙:“她若在你的因果之间,我阻不了你。若不在,你还要动手,下场是什么,你自己该清楚。”
卢宝云瑟缩了一下,是魂飞魄散,永不得再见天日。
不,她不要,她还想活。
“我知道了,这几日我不出门,哪里都不去。”
卢宝云隐去踪迹,回到溯洄伞中。
顾又笙是她唯一的希望,她不敢,也不该怀疑。
通灵师,总是站在鬼怪这边的。
卢宝云暗自说服自己,不要多想。
莫生怨,莫生怨。
晚食。
听闻顾又笙身体大好,姚芊让人传了话,若是愿意,就让她去主院用饭。
家里的曾姨娘和四小姐晏清,前两日已经回来,只是顾又笙在房里休息,她们也便没有去打扰,如今正好见见。
顾又笙随着如真去了主院,没有坐那顶小轿。
还是那都是宝云想要问的?
晏佐追问:“她不是什么?”
姚芊流了好久的泪,终于颤抖着坐起身子来。
她从床上起来,去首饰盒里拿出一封信,递到晏佐的面前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晏佐打开一看,眼睛瞪大。
“有人用一千两买了我们女儿的命,你去查,你去查……”
姚芊本来猜想会不会是晏安所为,所以她一直不敢去查。
何况卢宝云的尸骨未曾找到,她也就抱了一丝希望,自己的女儿还在人世。
如今……
晏佐没有审问那两个贼子,是因为在山寨的时候就已经问过,贼匪没说有人指使,只说是看那马车富贵,起了歹心。
格老子的,那两个王八羔子,居然跟他说了谎!
晏佐知道姚芊去见过贼匪,却不知道她竟问出了其他的东西。
“你,你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?”
晏佐不解。
姚芊擦着眼泪,哽咽道:“我怕,我怕是晏安做的……”
晏佐:“你胡乱想些什么,晏安是我们养大的,她怎么会……她……”
晏佐一阵纠结。
晏安最是知书达理,平日最爱的,就是读书写字,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?
可是谁不想宝云回来?
这个家里,只有可能是晏安会不想她回来。
晏佐的脸色沉得难看。
“你好好休息,我现在就派人去查。”
晏佐抓着信和银票,快步走出房去。
姚芊跌坐在地上,恍恍惚惚地发着呆。
若是晏安,若是晏安该如何?
该如何?
呵,可是宝云都不在了啊……
姚芊的眼里划过恨意。
卢家怎么敢?
怎么敢偷了她的孩子!
主院如何兵荒马乱,都与顾又笙无关。
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,甚至猜到了十二年前的宫中旧案。
这侯府,没有再待的必要。
等到谢令仪带着卢宝云的尸骨回来,一切,就看卢宝云自己。
顾又笙侧躺在床上,眼睛不由看向溯洄伞下,安然睡着的卢宝云。
不知为何,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顾又笙翻了个身。
卢宝云只想求一条活路,永宁侯府本该是她的支柱,却恰恰又是那个断了她生路的。
能成鬼怪是有执念的,她原以为卢宝云的执念是不甘心,现在看来,她的执念是对于活下去的渴望。
她生长在边关之地,见多了战事,见惯了生死,恐怕对于荣华富贵的欲望,并没有生存来得强烈,一个人连活着都很难,又怎么还会去奢望富贵?
卢宝云哪怕做了鬼怪,都是如此小心翼翼。
自己说一句她魂力不稳,不得离开溯洄伞,她便一直紧紧跟随着红豆。
对于侯府,她又怎么可能不好奇,不想亲眼去看看?
只是她还想活,不想魂飞魄散,所以哪怕有万一的可能,她也不敢冒险。
没有人在意,她便自己在意。
她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,原来求的,从来都是一条生路。
虽然卢宝云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自己的成长经历,但是想想也不会好。
卢辉是个家中多妾室、多子女的,卢氏又是故意将她和自己的女儿对换,对于这个别人家的孩子,没有虐待便算是好了,又何谈善待?
顾又笙不知道她是如何长大的,但从她对于生存的渴望来看,童年应该不会是安稳幸福的。
在晏安用着上等的好墨练习书法的时候,卢宝云在做什么?
在晏安挑选华贵的首饰时,卢宝云在做什么?
在晏安陪着姚芊参加一个个名门宴会时,卢宝云在做什么?
如真是府里的家生丫鬟,之前是姚芊院子里的。
顾又笙:“听说父亲将那些贼匪一窝端了?”
如真应道:“是啊,听说小姐出事的时候,侯爷都气疯了,领了永安军就出发了。小姐别怕,侯爷记着你的仇呢。”
“那些人都死了吗?”
“嗯,好像有两个贼匪头子被押了回来,其他都死了。小姐放心,侯爷说了,一个都没放跑。”
一个都没放跑,嗯,很好。
“那两个人被关在哪里?”
如真疑惑地看了眼顾又笙,还是回道:“应该是在府里的地牢。”
就在这?
顾又笙眸子亮了:“如果我求父亲让我见见他们,他会同意吗?”
如真哆嗦了下,对于差点害死自己的人,小姐居然还想再见?
“……应当……会吧。”
女儿失而复得,侯爷自然是宠着的,不过两个匪徒,哪有不同意的?
莫不是小姐记着仇恨,想要自己动手?
如真不敢多想,问道:“需要奴婢去和侯爷说吗?”
顾又笙淡淡地笑了,很是文弱的模样。
如真却不知为何,大白天有了一种阴森的寒意。
“不用了,等我身子好些,再与父亲说。”
让幺妹去一趟便是。
幺妹本就是玄门中人,成了鬼怪后也没有放弃修行。
她在,又何必再找永宁侯?
“那小姐先吃,我让掌柜的先准备一下,待会好带着东西过来。”
顾又笙平静地点了头,算是答应。
她不懂,为何从昨天到现在,全是做衣服、送首饰的,这大家小姐莫非每天就做这两件事?
还是晏家不知如何补偿这个在外多年的女儿,便想着先从外物上弥补?
顾又笙是不懂布料,也不懂首饰的。
她喜欢下厨,戴不了那些叮呤当啷的,但是不好拂了姚芊的好意,便选了一些。
选首饰的时候,姚芊也匆匆赶来见了她一面,还让府医给她重新把了脉,府医说无甚大碍,姚芊才放心地离去。
姚芊看她的眼神,忐忑、不安,又有说不出的温情。
顾又笙不知道姚芊很忙,是趁着早食的时间过来的,帮着顾又笙挑选了一些首饰,便又匆匆离去,二人都来不及好好说上一句。
顾又笙敏感地察觉到,她对自己有了猜疑。
既然不说破,那就耗着,看看谁的速度更快。
顾又笙打发了下人出去,红豆帮她关好门,吐了吐舌。
“小姐,这深宅大院,我真是连一口气都喘不上了。”
红豆抱怨的,也是顾又笙想抱怨的。
出了房门到处都是下人,还好她现在用着身子虚弱的借口,可以整日在房间里窝着,时间一长,要是还要去个什么宴会的,那还不直接憋死?
速战速决。
姚芊看似文弱,实则比晏佐机敏多了,她得加快速度。
幺妹被派去找地牢了,肖娘跟着姚芊走了,顾又笙刚好躺回床上补觉。
“好红豆,帮我看着点,我先补个觉。”
顾又笙打了个哈欠,合衣躺到床上。
“小姐,快睡吧,我看着呢。”
卢宝云魂力不足,此刻正安静地睡着。
顾又笙看了看她,才安心地闭上了眼。
午食的时候,如真被红豆拦了。
顾又笙还在睡,红豆自己要了个包子,便将人打发了。
如真没敢吵顾又笙,便退了下去。
卢宝云倒是早醒了,但是顾又笙睡着,她便也不敢出声。
红豆啃着包子,窝在小榻上看医书。
顾又笙醒的时候,已经快未时了。
红豆见她醒来,便立刻去叫了守在门口的如真。
顾又笙的午食在小厨房热着,如真赶去拿了。
车夫早早地候在客栈门口。
顾又笙背着包袱,手拿一把黑伞,正要上车。
萧芝铎和谢令仪骑马赶了过来。
萧芝铎下马,将一个盒子递到顾又笙面前。
顾又笙退回到地上,但是没接。
“顾姑娘,这些是我祖母的陪嫁,萧家蒙姑娘大恩,无以为报。这些算不上报酬,只是老人家的心意。”
萧芝铎想了一晚,没想出怎么报答。
顾又笙说不收,那他就以祖母的名义,赠上一些见面礼。
“大铃可真是个乖孩子啊。”
诸采苓在一旁欣慰地感叹。
“顾姑娘,请收下她老人家的心意,祖母一定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诸采苓:“是啊,顾姑娘,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,此恩虽倾家荡产不能还也,但是好歹你帮了老太婆一把,收下我的见面礼,也是该的。”
顾又笙摇了摇头。
“萧公子,你的好意我心领,但是不能收。”
顾又笙的声音娇娇柔柔,但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笑话,收了这些东西,要是分不得萧景仁的功德,岂不是亏大了?
顾又笙轻轻推开盒子,走上马车。
拉开车帘,她又回头说了一句。
不同于初见时的冰冷,眼中是一片融融的暖意。
“两位公子,保重。”
萧芝铎还想再劝,谢令仪拉住了他。
“顾姑娘保重。”
“保重。”
……
大楚·连阳城
顾又笙到西杭府的时候,是雨天,回连阳城的时候,雨水刚歇,天阴沉沉的。
虽然一路在马车里坐着,但还是说不出的,一股湿漉漉的感觉。
马车一路送到了成柳巷,巷子最深处,一扇黑色的大门前。
门口竟然挂着白灯笼,青天白日的,巷子深深,黑色的门,白色的灯笼。
车夫抖了抖。
“姑娘,到了。”
顾又笙所有的行李,就只有一把黑伞、一个包袱,她很快带着东西下了马车。
付完银钱,顾又笙便要进去。
车夫在后面犹豫一瞬,叹息般说道:“姑娘,节哀顺变。”
顾又笙回头看他,本想解释,又看了眼家门口的白灯笼。
她闭上了嘴,温和地颔首表示谢意。
车夫调转马头,火烧屁股似的,飞速离开了这条巷子。
大白天的,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。
顾又笙推门进去,院子里,正有一红衣少女在扫地。
娇小玲珑,长相乖巧。
听到声音,少女抬头看来。
“小姐,你回来了!”
红豆随手扔了扫把,迎了上去。
顾又笙嫣然一笑:“嗯,其他人呢?”
红豆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和伞。
“老爷去隔壁县里帮忙,大小姐被城里的捕快请走,顾叔和绿豆跟着去了。”
父亲不在,顾叔不在,姐姐和绿豆也不在,家里岂不是只剩下红豆一人?
“可怜的红豆……”
顾又笙摸了摸她的脑袋。
红豆蹭了蹭,娇声抱怨:“小姐可不知道,府里每晚动静不小,老爷和大小姐又忙,只留了我一人。可怜我,昨日愣是抄了大半夜的经文,才能安下心来。”
顾又笙天生可见阴阳,红豆跟她一起长大,对于鬼怪,感知也比寻常人更加敏感。
门口的白灯笼是顾又笙的食摊招牌,到了晚上,点亮了,即便是千里之外的鬼怪,都能看见。
顾又笙不在家,灯笼没亮,但是晚上来的鬼怪食客还是不少。
红豆又怕又烦,也是好些日子没有睡好。
顾又笙安慰道:“别怕,我回来了,而且红豆,你知道我在西杭府买了什么?”
顾又笙迫不及待,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来。
《美味珍馐》?
“看,这本书定然是某个绝世神厨所做,通俗易懂得很。晚食我来下厨,你尝尝……”
红豆的眉毛抖了抖。
其实吧,一个人待在府里也不错……
不好伤了小姐的心,红豆接过书,翻看两眼。
嗯……
果然小姐又被骗了吧。
顾又笙还在那里说着买书的经过,丝毫没注意到小丫鬟的脸色青了又白。
“那不识货的伙计竟然说只要五文钱,哼,如此好书,五两银子都配不起……”
红豆打断她:“小姐才刚回来,晚上还得开食摊,晚食就不要辛苦了。待会我去隔壁新开的饭馆,买些吃食就好,小姐还没尝过呢,刚开的一家饭馆,味道不错的。”
顾又笙一想,也是。
归来时好几天没开张,晚上确实应该开一开。
“那好吧。”
顾又笙说完,红豆吁了一口气。
保住一命,好险。
二人回到房里,红豆帮着顾又笙整理包袱,将黑色的伞放到旁边的桌案上。
“小姐,这次顺利吗?下次还是红豆跟你一起吧,好歹有个照顾的人。”
顾又笙点了点头。
“也好,西杭府风景不错,早知道带你一起去看看。”
平日里顾又笙出门,红豆一般都是跟着的,只是这回西杭府有些远,加上诸采苓所言,事情也不算复杂,她便没有带着红豆一起。
赶路太累,顾又笙也不想红豆跟着受罪。
更何况,她胆子也不大。
红豆:“下次小姐不管去哪,都得带上红豆,好歹有个端茶送水的。”
“我又不需要你做这些。”
“那有个能看病养生的陪着,老爷他们也放心一些。”
顾又笙化怨,耗的是自己的心力,红豆自小修习医术,最是清楚化怨对她的身体伤害。
顾又笙没有和她再辩。
“你去备菜吧,我睡上一觉就好了。”
“啊?”
以为顾又笙还要做晚食,红豆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顾又笙白了她一眼:“我说的是归来时的备菜。”
红豆瞬间喜笑颜开,对顾又笙的白眼视而不见。
“红豆这就去准备,小姐快歇歇。”
红豆很快跑没了影。
顾又笙喝了一杯水,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躺到床上。
临睡前,她瞄了一眼黑伞。
诸采苓也正睡着。
她肯安心休养,魂魄很快就能恢复。
不日,便可送她入地府。
顾又笙的眼,闭了起来。
赶了几天的路,她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。
出远门,果然是件累人的事。
顾又笙睡醒的时候,屋外是一片黄昏。
已经是第二天晚食时分。
这一次,她要了好多的吃食。
西杭府是个不错的地方,她既然来了,便也想着走前可以出去逛一逛。
顾又笙手拿黑伞,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裙。
诸采苓沉睡着,难得没有声响。
萧府的事情结束,她的心也落下来,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养魂。
顾又笙去过不少地方,相较之下,西杭府确实治理得不错。
沿途的摊贩热情地招呼着,卖的东西也很灵巧。
顾又笙走到一家卖首饰的摊位前,拿起一个玉坠子看了看。
“姑娘真有眼光,这玉坠子乃是羊脂玉,和田玉中的极品啊。”
摊主赞叹着,然后压低了声音。
“这坠子与姑娘有缘,只要五两银子,姑娘戴着它,一定会大吉大利。”
只要五两?
呵,奸商。
顾又笙没应他,还在打量着。
一对姐妹也走到了摊前。
“姐姐快看,这镯子好看,配你。”
妹妹长得丰润可爱,正拿了一个白玉镯子递给身边的女子。
被叫做姐姐的容貌也不差,但是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愁,整个人看上去焦虑不安的模样。
“姑娘真有眼光,这玉镯子乃是上好的和田玉,很配这位夫人。”
“多少银子?”
那少女问着。
摊主看了眼顾又笙,见她正专心地把玩着刚才的玉坠子。
便用极轻的声音说道:“二两银子。”
顾又笙若是普通人,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,可能还听不清他说的什么,可是……
果然是奸商!
她手里这么个小坠子要价五两,那么大个镯子才二两。
“太贵了。”
妇人打扮的姐姐说道。
妹妹却坚持要买了送她。
“姐姐你难得回来一次,我自己攒下来的钱,父亲不会知道的。”
两姐妹又推来推去说了一会,妇人才无奈同意下来。
少女爽快地付了钱,将镯子套在妇人的手上。
妇人的手腕上有些红。
“姐姐,你这手上怎么了?”
“哦,没事,之前不小心划到了。”
妇人拉下了袖子。
“好看吗?”
妹妹:“当然,姐姐温婉娴静,最适合这样的白玉镯,哪像我啊,父亲说我戴什么首饰都是糟蹋东西,还不如插到稻草上。”
“你性子活泼,父亲也是怕你摔了,如今也是大姑娘,都要成亲了……”
姐妹二人相携离去。
少女挽着妇人的手,亲昵地靠着她。
顾又笙的眼中露出温情。
姐妹情深。
她才不羡慕呢,那少女一看就和那妇人还差着好多岁,哪像她和顾晏之,同生同长。
“姑娘,这坠子你要吗?”
顾又笙将玉坠子放了回去。
“不要。”
她冷淡地说完,转身就走。
摊主嘀嘀咕咕。
“哼,没钱还摆阔,看了这么久看什么呢?”
看她一身布料细腻,素净中透着不凡,还以为是个有钱的主呢。
顾又笙听见了,但是没有理会。
摊主的声音不低,她又没走远,这话明显就是说给自己听的。
没有人看见,那玉坠子,原本冒着黑气,顾又笙把玩后,恢复了澄净。
顾又笙走到一间书铺。
她没有走进去,直接问那伙计。
“有没有食谱的书?”
买食谱?
稀罕。
伙计见是一个娇俏的姑娘家,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,只点了点头。
他跑去找了一会儿,拿了几本书出来。
顾又笙翻了翻,都是自己已经有了的。
咦?
《美味珍馐》?
倒是未曾见过。
顾又笙翻开一看,里面写着简单粗暴的食材与烹饪方法,不带一句多余的废话。
好书!
顾又笙眼睛一亮。
“这本多少钱?”
伙计看了眼,伸出一只手。
五两?
不错,不错,好书该值这个价。
顾又笙大方地塞了五两银子给伙计,将书小心地抱在怀里。
她转身要走。
呆愣的伙计终于回过神来。
“姑娘,还没找钱呢。”
顾又笙疑惑地看他。
伙计递回一些碎银,还有铜钱。
顾又笙不解,长睫毛摆动着,露出一双清透无害的眼来。
伙计红了脸,咕哝道:“只要五文钱。”
顾又笙瞪大了眼。
伙计没好意思说,这本破书是隔壁饭馆老板硬塞来让他们卖的,一圆自己当文人的梦罢了。
不算个什么正经书。
顾又笙没有接回银钱。
不识货!
她生气地瞪了伙计一眼,抱着书走了。
伙计没遇到过这样不讲理,上赶着送钱的客人,可是那姑娘腿脚忒快,他追出去的时候,连她的影儿都看不到。
唉!
谢令仪的人一直跟着顾又笙,所以她出客栈不多久,他便知道了她的动向。
顾又笙抱着书回客栈的路上,遇到了谢令仪。
谢令仪见到她,难得有些愣神。
眼前的少女,眸子清亮温暖,面色有一些苍白,一看就是个娇弱温善,养在闺阁的大小姐,很好欺负的模样。
实在无法与前几次,那个淡漠阴森的形象联系起来。
只是她手中还抓着那把黑伞。
确实是顾又笙无疑。
谢令仪迟疑一下,上前。
“顾姑娘。”
顾又笙看向他,眼里的温暖不变,竟还多了亲昵。
“谢公子。”
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,说不出的可人。
谢令仪的心似是被什么挠了一下。
然后他的手一抖。
莫不是大白天撞了鬼?
姚芊还是温和的模样,丝毫看不出竟是她先怀疑自己的身份。
许是下午谢令仪的事情惹了晏安,她倒没有一贯温柔可亲的样子,只是淡淡地坐着。
晏清倒是惊艳之后,主动与顾又笙攀谈几句。
晏岳、晏尧和晏佐都不在,一桌都是女眷。
姚芊也没有让曾姨娘服侍,让她一起坐下用饭。
相安无事地吃完饭后,下人收拾碗筷,上了茶水。
曾姨娘与晏清先退下,只留下顾又笙、晏安和姚芊。
顾又笙不动声色,猜想姚芊有事要和自己说。
果然,姚芊屏退了下人。
然后才缓缓开口:“宝云,我听晏安说,下午你和令仪相谈甚欢。”
顾又笙摩挲着茶杯,连头都没抬,只轻轻应了声。
姚芊与晏安对视一眼,犹豫了会,还是开口:“谢首辅乃文官之首,你父亲又掌着十万大军,恐怕楚皇不会乐意看到我们两家联姻。”
姚芊的话说得很是直白,她怕顾又笙听不懂,又担心这人身份有异,会害了永宁侯府。
晏安:“宝云也是刚回京,恐怕不知道厉害,谢大哥丰神俊朗,心生欢喜也是正常的。”
顾又笙猛地抬眼向她看去:“那你心生欢喜了吗?”
晏安瞳孔放大,脸色难看地反驳:“我,我怎么会……”
她不好说自己与赵今从小指腹为婚,毕竟那本该是卢宝云的婚事,可是,也不想姚芊误会自己。
姚芊:“晏安与赵今青梅竹马,早就定下婚事……”
“难道不是指腹为婚,本该是我的婚事?”
顾又笙向姚芊瞥去一眼,冷冽无情。
姚芊心里咯噔一下,她归来几日,虽然不冷不热,但也没有如此直白地指责过。
这确实是指腹为婚,只是晏安与赵今一同长大,早就有了情谊。
不管是为了晏安考虑,还是为了卢宝云,姚芊都是认定婚事是给晏安的。
她虽然不是自己亲生,却在身边如珠如玉地养了十六年,她又怎么舍得,晏安落了个一无所有?
永宁侯府泼天富贵,难道还养不起两个女儿?
只不过是,卢宝云才刚回来,她不知道她的性子,也担心她多想,对晏安、对晏家有了偏见,便暂且隐瞒此事。
晏安:“宝云,你如果认为是我抢了你的婚事,可以好好说,不用对娘如此不客气。”
顾又笙:“难道你没抢婚事?你不但抢了婚事,还抢了十六年的富贵荣华,你的心不虚吗?”
晏安似受了打击,气愤地起身欲走。
忍不住还是为自己辩驳道:“不是我自己想被抱错的,我什么都没做。”
顾又笙跟着站起来,不依不饶:“你什么都没做,呵,你只是赖在别人的家里,顶着别人的位置,对吗?这里是你的家吗?这个是你的娘吗?你抢走了一切,在这里装什么主人家?”
姚芊伸出手来,却被顾又笙一把挥开。
“你凭什么打我?”
姚芊没想到她如此强势,她只是气不过她如此对晏安,并没有真想打她,永宁侯府还养不下一个晏安吗,她为何如此咄咄逼人?
自打她归家,家人全都伏低做小让着她,晏安更是在她面前不敢多说什么,为什么她还如此抓着不放?
晏安蹙眉责怪:“你怎么敢对娘如此无礼?”
晏安快步走到姚芊身边,扶住她。
姚芊颤抖着手,指着顾又笙说不出话来。
姚芊喘了一口气,才说:“当年你被抱错,是我的疏忽,可是如今接你回来,家里人都是真心对你的。你呢,你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吗?”
话音刚落,萧景仁还没什么反应,一边的章梦斥了一声。
“放肆!”
老夫人去世后,萧景仁丁忧守孝三年,第二年的时候,因为水患特准夺情复出。
萧景仁父亲早逝,由母亲带大,是西杭府出了名的孝子。
若是寻常时候,这一个不明来历的姑娘找上门来,萧景仁根本不会来见,只是……
坐在顾又笙对面的男子,脸色最是难看。
他是萧芝铎,萧景仁之子,自小就是由祖母诸采苓养大,祖母去世已经六年,却有人说受她之托而来,何其荒唐!
“不知姑娘从何听说了我母亲的名讳,只是老人家去世多年,希望姑娘不要扰她清静。”
萧景仁神色自若,语气也很是平淡。
“无处听说,诸采苓托我而来。”
顾又笙的语气更加平淡,死气沉沉的黑眸中不带任何的情绪,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景仁。
她头上的黑伞,又落下一滴水来,荡在之前的水痕上,化为一片。
萧景仁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,他眼底有着极淡的怒意,但是宦海沉浮多年,他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。
“那不知,我祖母托了姑娘何事?”
萧芝铎顺着顾又笙的话问了一句,眼里有着毫不遮掩的防备。
顾又笙顿在那里,不知在想什么。
几息之后。
“去世前,我如何交代,你可有做到?”
顾又笙沉声问了句,说的话却不是自己的口吻。
萧景仁的拳握了起来。
母亲临终前,确有一事交代,他没有照做。
顾又笙声线清寒:“你不但没有做,还犯了女色,一步错,步步错,萧家才会招此大祸。”
少女的声音,说不出的阴沉。
一旁的萧芝铎,下意识看向了娇媚的章梦。
另一名年轻男子,也微微抬起眼来,这才有兴趣看那少女一眼。
章梦本想呵斥一句“一派胡言”,可是她是如何坐上萧夫人的位置,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,而且最近府里的事情……
也确实是祸事。
可不能上赶着应了那女色的罪名,章梦抿着唇,站在萧景仁身侧不语。
萧景仁的脸色变了变,语气森然:“大祸为何?”
顾又笙:“死了三个人,还不算祸事吗?”
她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阴冷,只是还是冷冷淡淡。
萧景仁深吸一口气。
府中之事,保密至极,而且发生不过七日之间。
“你究竟是何人?”
萧芝铎已经耐不住,站起身来问她。
顾又笙看了他一眼。
漆黑的瞳孔里,没有什么喜怒哀乐,只是说不出的,诡异的平静之色。
“姑娘手中的伞,伞柄由灵骨而成,伞身漆黑,莫不是传说中的溯洄伞?”
另一位年轻的男子开了口。
顾又笙看了过去,是一个长相俊美的书生。
虽看着是书生打扮,浑身又一股不容侵犯的肃杀之气。
顾又笙的眼眯了眯。
萧芝铎愕然:“令仪,什么是溯洄伞?”
那年轻男子名为谢令仪,他的嫡亲祖母,正是顾又笙口中诸采苓的妹妹诸采薇,和萧芝铎是表亲。
谢令仪刚从京城来,萧景仁在书房见的客人,就是他。
“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传说有一个神秘的家族,可通阴阳,可杀鬼怪。”
谢令仪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又笙。
眼前的少女,苍白的脸色,娇弱的模样,实在看不出……
居然是通灵师的后人。
“溯洄伞就是这个家族传承的利器,可养魂,可杀鬼。”
谢令仪看了一眼那比寻常雨伞要大出许多的伞面,那伞下,只有顾又笙一人,可是她的伞,却偏了些。
好像,身侧还有一人。
顾又笙还是第一次遇到认识溯洄伞的普通人,眼前的男子,除了长得好看些,并没有什么特别,看不出与玄门有关。
一贯能认出溯洄伞的,要不就是鬼怪,要不就是玄门中人。
顾又笙面色平淡,没有因为他道出自己的身份而露出诧色。
“所以……”
萧芝铎顿了顿。
“所以真的是祖母……”
她说受诸采苓之托而来,是真的?
祖母的魂魄还在人世?
“荒唐。”
萧景仁不信神佛鬼怪之说,冷哼一声。
萧芝铎看了他一眼,温声询问顾又笙:“姑娘,请问祖母还有什么交代?”
“你出去。”
顾又笙对着章梦说了一句。
章梦柔媚的脸惨白了些,目光盈盈地看向萧景仁。
萧景仁虽斥了一声荒唐,却没有反对。
章梦捏紧手里的丝帕,挤出一个笑脸来。
“那妾身先回避。”
章梦踱着步子,得体地退下。
走前还对着萧芝铎和谢令仪点了点头,洁白纤细的脖颈,垂首之间,青丝垂落,说不出的风情。
她是长辈,又何须如此?
萧芝铎避开了眼,谢令仪低头,假装没有看见。
章梦掩上门,最后的眼神落在那少女身上。
敌意森森。
门被关上,章梦离开,屋里剩下三名男子,还有顾又笙。
“我可要回避?”
谢令仪开了口,却是问得顾又笙。
顾又笙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萧景仁坐直身体:“姑娘,你有何话说?”
先是退了下人,再是退了章梦。
萧景仁猜不透,这位姑娘究竟为何而来?
但是她说中了一事,他不得不郑重待之。
母亲去世前,确实有一事交代,他没有照做。
“诸采苓死后,放不下两件事。”
顾又笙幽幽道来。
“第一,她嘱咐你丁忧之后,娶庄家女为继室,怕你心中有恨,不肯照办。”
萧景仁放在桌案上的手,收回到了腿上,袖摆遮住了他因用力而暴出青筋的拳头。
“第二……”
顾又笙看向一直站着的萧芝铎。
萧芝铎年轻俊朗,仪表堂堂,三年前中了举人,如今在国子监进学。
“大铃年幼丧母,由诸采苓养大,她自是放心不下,多有牵挂。”
大铃是萧芝铎的小名。
自小,只有祖母一人,才会如此唤他。
萧芝铎后退一步,有些腿软。
他嫌弃这名字女气,八九岁之后就不许祖母再如此唤他。
祖母去世后,他也再没听到过这个称呼。
晏岳恍然应声。
是了,宝云妹妹养在边关,那环境,她可能连字都未必识得,他们说这些书上的东西,自己都不爱听,她恐怕更没兴趣。
顾又笙微微挑了眉,他们说得确实无趣,所以她一时有些走神,听得晏安说完,她才缓缓回过神来。
晏岳:“可不是,我就不喜欢聊那些做学问的。唉,要不是父亲押着,才不去读书呢,宝云妹妹刚回京,大哥和你说个京城的新鲜事吧……”
顾又笙看向晏安,她正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。
耳边,卢宝云的声音不停:“她是不是在说我听不懂呢,是不是说我没读过书?”
卢宝云虽然长在边关,但好歹是个县令千金,过得不怎么好,但是书还是读过一些的。
虽然他们刚才说得她没大懂,但还是很乐意听的。
顾又笙就不同了,她除了食谱,其他书都不爱看,更不喜欢这些读书人看的死板的东西,所以他们说的时候,她不由自主就放空了。
“这个晏安凭什么一脸高高在上的?她不过是个抱错的,偷了我的好日子活着,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待在侯府?为什么侯府的人不把她送去边关,为什么还要让她抢了我的姻缘?”
顾又笙叹息。
姚芊提过一嘴,晏安养在侯府十多年,毕竟有着感情,而且马上就要出嫁,所以让自己不要介意,让她在侯府再多住一个月。
世间安得两全法?
侯府在为晏安考虑的时候,可曾想过,自己的亲生女儿早被人夺了性命,惨死在外?
顾又笙虽然见多世间丑陋,但她是有七情六欲的,她也会偏心,她也有自己的小脾气。
晏安看似处处为卢宝云考虑,又何尝不是在践踏卢宝云?
若真是个好的,早知道自己被抱错的时候,就该离了侯府或者避开卢宝云。
哪会如她这般,好似处处让着、迁就着,好似处处为卢宝云考虑,好似贴心的模样,却无处不在显露着自己才是主人家?
这永宁侯府的一切,本就该是卢宝云的,你白受这么多年恩宠,一句不是自己的错就能盖过?
真觉得对不起卢宝云,为何不赶紧离去,为何还要沾着侯府的光,嫁到卢宝云指腹为婚的人家去?
抢走了卢宝云的一切,却还要装模作样,高高在上,真是白读你那一屋子的书。
顾又笙的眼底,毫不掩饰地划过不悦。
说着京中趣闻的晏岳没有察觉,晏安倒是看到了。
卢宝云自回到侯府,虽然不冷不热,但也没有过如此明显的不悦。
晏安抿住了嘴,垂眼隐去笑意。
也好,让谢大哥看看,你一个边关来的小丫头,是如何的野蛮。
晏安的声音更加柔和:“宝云,可是觉得哥哥讲得没什么意思,看你好似……”
晏安关心的问话,点到即止。
晏岳停了下来,尴尬地左右看了看:“是不是刚才的事情你不感兴趣,哥哥再想一个。”
卢宝云:“不安好心,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,那明明是我的哥哥……”
顾又笙耳边吵闹,眉头拧得更紧。
红豆上前一步:“小姐,身子不舒服吗?”
卢宝云噤了声,怯生生地躲回溯洄伞中。
顾又笙耳边终于清静下来,却见肖娘正站在亭外。
肖娘表情不好,顾又笙的眉头便又拧了起来。
晏安:“宝云,若是身体不舒服,就先回房休息吧?”
晏岳:“啊?宝云,你不舒服吗?”
谢令仪本想说明日的,只是觉得有些夸张,才改了三日后。
顾又笙做事利索,萧府的事情不过三日便解决,这侯府她已住了几日,要再晚一些,岂不是什么都结束了?
可惜晏岳和晏安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,只觉得他是对卢宝云一见钟情,迫不及待想要讨好她。
顾又笙:“大哥若是得空,能陪我去小住两日吗?”
晏岳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,忙点头:“自是可以。”
晏岳摸了一把脸,好家伙,自己只想着是宝云妹妹独自过去,想歪了。
晏安抿了抿唇,本想说同去,但是一来她婚期在即,二来她与卢宝云身份尴尬,待在一处恐生不快,想了一会,还是闭着嘴什么都没说。
晏岳倒是看出她的意动,只是想着她要忙婚事,便也没提。
几人又小坐了一会,晏岳和谢令仪还是多聊一些国子监的事情。
只是不同于之前,谢令仪常停下来,细致地为顾又笙解释一二,让她清楚他们在说的人是谁,还有一些事情的起因经过。
顾又笙倒是没插嘴,静静地听着,只晏安越坐越觉得不舒服,心中的愤懑与嫉妒几乎压制不住。
谢令仪何时有过如此体贴的时候?
她心仪他多年,只是碍于婚约,不敢表露。
一开始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,她还曾窃喜,可是转而一想,谢令仪的家世,她是侯府千金尚还配得,若只是一个知县之女,恐怕连妾室都是高攀。
更何况,谢家历来都是一夫一妻,从无妾室,她想进谢家,再无可能。
如今卢宝云归来,不过初次见面,谢令仪对她如此特别,若是日后再发展下去……
晏安禁不住想,若是她没有回来该有多好?
她被自己的念头一惊,还好没人注意这边,她掩去眼中的戾气,装作认真倾听的模样。
殊不知,对面的卢宝云一直盯着她,瞧得仔细。
对于她露出那狰狞的神色,更是心中生恨。
“顾姑娘,谢公子不过与你多些照顾,这晏安便眼露凶光,可想而知,她必是被娇宠惯了,见不得别人比自己风光。这样的人,会让我回来吗?”
卢宝云在顾又笙身后,咬牙切齿地说着。
顾又笙听着,却不好回答她,便只装作听不见。
谢令仪何尝不是一直留意着顾又笙,她虽未有异样,但那一顿,似乎听人说话的模样,他在萧府见过,瞬间明白亭内必有鬼怪。
想来,真正的卢宝云,也确实是回府了,只不过是以鬼怪的模样。
谢令仪看了眼晏岳,初听卢宝云被山匪杀害的时候,他还消沉了好一段时日,后悔没有去边关接自己的亲妹妹,导致二人没等到相见,便天人永隔。
等到卢宝云回府,他又是何等欣喜,这个丢了十多年的妹妹,居然失而复得,他信誓旦旦地说着,要将她多年失去的都补偿给她。
可惜……
晏岳与谢令仪又说起一些学业上的事情,晏岳提问,谢令仪解答。
晏安似是回过了神来,偶尔跟着说上两句,她喜欢读书,对于这些都不陌生,倒是晏岳,不是个爱读书的,听得一知半解。
于是变成了晏岳提问,谢令仪与晏安在为他解答。
顾又笙依然静静地听着,没有多说什么。
晏安似是意识到什么,一脸歉然的模样,打断晏岳:“大哥,我们说这些,宝云可能听着无趣,倒不如你们说些京中的趣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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