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风不燥,阳光正好。
路言一路向东,转乘过几次公交后,终于抵达了城郊结合处的太平里。
这是一座拆迁在即的城中村,很多人都已经搬了出去。
这对于喜欢清静的路言来说,是个不错的临时栖身地,反正他在这座城市也住不了多久。
当然,最主要还是房租便宜。
至于后续去哪儿,路言暂时还没有头绪,只能用走一步看一步的方式,来应对生活中捉摸不清的变数。
路上有过联系,所以当路言顺着地址找上门时,胖房东已经在乐呵呵的等着了。
“先做个自我介绍,韩向东,应该比你大不少,不嫌弃的话喊声东哥就行,兄弟怎么称呼?”
“我姓路,路言。”
“行,以后就叫你小路了,房子情况都了解过了吧?”
“嗯。”
路言点头。
“还挺内向。”韩向东笑道,“那哥就再给你介绍点别的,比如附近的配套设施……”
“东哥,那些我可以慢慢了解,咱们还是确定下房租吧?”路言只关心这点。
“行,说房租。”韩向东取出准备好的合同道,“明码标价,月租一千,放眼全村可都是蝎子拉屎独(毒)一份儿。”
“我记得不交押金对吧?”路言看向合同。
“没错,但有个前提。”韩向东解释道,“这边儿随时可能拆迁,到时候……”
“只要接到通知,我马上就搬走。”路言打断道。
“痛快,来,签字。”
“好。”
签完字,路言取出一千块钱递了过去。
用钥匙交换后,韩向东认真数了数,随即笑着提出告辞。
“小路,哥还有事儿,先走一步。房子完全满足拎包入住的条件,你就放心住吧。”
“多谢东哥,慢走。”
目送韩向东离开,路言转身便要开门。
“小伙子,你来。”
就在这时,不远处传来呼喊。
路言转头,看到斜对面的大门口,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。
两人对视,老太太招手道:“别愣着了,过来啊。”
不得已,路言只能凑上前去。。
“奶奶,您有事儿?”
“我都土埋脖子的人了,能有什么事儿?是你摊上事儿了,摊上大事儿了。”
“这话怎么说?”路言不解。
老奶奶指指路言手中的钥匙,又指了指斜对面:“你是不是把那套宅子租下来了?”
“对,怎么了,有讲究?”路言问道。
“话不方便明说,听奶奶一句劝,赶紧退了,否则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。”
“您不会是说……那房子不干净吧?”路言听出了话中深意。
“你精神头儿不强,脑瓜子倒挺好使,既然都猜出来了,还不赶紧去退。”
没等路言吱声,老太太话锋一转,开始破口大骂。
“韩向东那个黑心孙子,就没什么钱是他不敢挣的,明知道凶宅不安生,还敢往外租,早晚得遭报应。”
“这么说还真是凶宅?”路言再次确认。
“那可不,害怕了吧?”老太太接话道。
“有一点,但两相对比的话,我还是觉得房租贵更可怕。”路言婉拒了对方好意。
“你……”
老太太气的语结,好一会儿才缓过来,转身走向自家院子。
“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,要钱不要命吗?”
“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,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。”
牢骚话听在耳中,路言心里却泛起一股久违的温暖。
“多谢您的好意,我先去安顿好,有时间了再来看您。”
……
大多凶宅,都会被长久闲置。
路言开门之前,已经做好了大扫除的准备,可当走进院子,才发现一切与所想大相径庭。
影背墙上,福字当头。
无论坐南朝北的正房,还是分列东西的配房,都没有任何积尘失修的痕迹。
这只能说明两点:
要么是韩向东的手段,目的自然是为了给租客一个好印象,从而顺利签下合同。
要么……
“最好与韩向东无关,否则也就太无趣了。”
心里想着,路言将整座宅院转了个遍。
典型的北方风格,正房进门是客厅,左右是卧室,两侧尽头是存放杂物的耳房。
至于东西配房,则被设置成了厨房、餐厅、浴室和厕所,各种用具一应俱全。
生活中,路言从来都不是个挑剔的人,况且这处新居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,因此很满意。
当然,到了晚上,也可能会有点小麻烦。
不过对于路言来说,那都不算什么,真正让他感到无比苦恼的是另外三件事。
自己到底是谁?
又为何丧失了全部记忆?
以至于连名字,都是别人问时才现起的。
人的绝大部分痛苦,都可以靠时间来消磨减缓。
因此路言相信,只要有足够的耐心,只要锲而不舍的探寻,身世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。
可最后一事,却如同跗骨之蛆,时刻都在蚕食着路言内心的希望,甚至几度将他完全摧毁。
针刺般疼痛传来,路言解开了衣扣,心脏处赫然呈现出一副触目惊心的景象。
暗红色疤痕有碗口大小,疤纹仿佛蠕动的蛇虫,扭曲堆叠,丑陋难当。
至今路言也不清楚,这到底是受伤造成的,还是进行过多创口手术导致的?
但无论是哪种,都在体内留下了巨大隐患。
后遗症每次发作时,精神和身体都会遭受双重摧残,将他折磨的痛不欲生。
唯一的缓解方式是,以邪物入药。
而这,也是他先前追杀田七的原因。
之所以放任对方逃了三天,源于路言内心的两重盘算。
第一,借机熟悉下这座城市,以便尽快达成此行目的。
第二,将田七逼入绝境后,保不齐还能引出别的邪物,到时再一网打尽。
谁承想,田七竟不按常理出牌,将报警电话打到了特调局。
为避免节外生枝,路言只能果断出手。
后果,则是他必须尽快找到并猎杀其他邪物。
一只等级最低的食尸鬼,只能压制后遗症七天,到时路言又将承受剥皮抽魂之苦。
那种罪,是他宁死都不想再遭受的。
所以在感知到发作前兆后,路言赶紧取出了一枚指甲大小的血红色晶核。
邪物之独有,食尸鬼死后所留。
入药方式简单直接,贴敷到“伤口”处便可。
说是贴敷,可每次路言都觉得,更像是喂服。
便如此刻,晶核与疤痕接触,似白雪落在了红烙铁上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浸润。
恍惚之下,像极了一张怪异的嘴巴在吮吸汁液。
刺痛平复,神清气爽。
路言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同时,也第一次冒出了疯狂而可怕的想法。
“靠吞食邪物活着,我到底算什么?”
“总不能……也是邪物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