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。
陈润捧着书靠在床头,影影绰绰的烛光下,房姨娘柔顺地倚在身畔,轻声道,“官人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?”
男人抚了抚其发丝,“文昌伯府里有急事,应酬便罢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房姨娘支支吾吾没开口说话,陈润察觉她的情绪不对,问道,“怎么了,府里有什么事儿么。”
“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,只是二姑娘今个儿下午唤了纭姐儿去她院里说话,到了晚膳时,似是对妾身有些敌意……”
陈润放下书,道,“绘儿纭儿都是我忠毅侯府的姑娘,交好总好过不和,至于对婉柔你的态度,也罢了……毕竟任氏去得早,母亲那里又只瞧得见阿红兄弟三个,”他微微叹了口气,“说到底,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。”
“既如此,便让织姐儿帮着寻个靠谱的女先生吧,总之绘儿不过十一,性子总归还纠得正。”织姐儿乃忠毅侯府大姑娘,陈绘嫡亲的姐姐,现嫁于时家。
话落,陈润拍了拍房姨娘酥肩以示安慰,“婉柔,这些年来,终究是辛苦你了。”
房姨娘睁着一双依旧水灵灵的眼眸看向陈润,仿佛面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全世界一般,柔柔道,“有官人怜惜,妾身不辛苦。”
熄了灯后,房姨娘面色冷漠,瞧不出一丝刚刚的柔顺温情,她服侍陈润这么些年,诞下三个哥儿,如此大的功劳!可陈润却从没想过将她扶正!是!他们房家的确是没落了,但现如今宫里的房嫔娘娘正如日中天,说不准是未来的太后娘娘呢!
可是她……她却只能甘居一侯府侍妾……忍受府中嫡女的蔑视!……
而此时的嫡女程晖并不知道房姨娘内心的纠结痛苦,她随意地盘腿坐于软榻上,翻看她所居芙蓉阁的账册,一旁的松松呈上热水,“姑娘,该洗漱休息了。”
程晖摆手示意松松将水放下,道,“咱们芙蓉阁,一共是有多少人?”
松松平日里只负责贴身伺候陈绘,这话她还当真答不上来,遂道,“院里的事儿,一直都是任妈妈在管的。”
任妈妈年纪大了睡得早,如今天气也渐冷了,程晖便想着明日再处理这事儿。
“也罢,明日你和桃桃去外头的成衣铺子给我买几套方便点的衣服,就像……”程晖扶额沉思片刻,道,“就咱们府里洒扫小厮穿的那种。”
松松霎时间惊得跪倒在地,连连道,“姑娘不可呀!”
“我只是穿着玩,不会被家里人发现的,况且,也没什么人关心我,不是么?”程晖装得可怜兮兮,抹泪道。
松松也随之悲伤,含泪点了点头。
打发了房里伺候的小丫鬟,程晖认真思索如今的破局之法。
现下她有三件事需要做。
其一,将陈绘小姑娘的身体练得更健壮些,这才能为她之后想做的事奠下基础。
其二,手上得有些得力之人,尽管这具身体年纪还小,但有些东西,年纪到了再准备,便迟了。
其三,得让陈老夫人与忠毅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这并不是祈求长辈的爱,朱门大户里,能有几分普通人家的温情呢?程晖需要的,是向她倾斜的资源。
至于房姨娘,程晖抿了一口温水,将杯盏放于案桌上,她肯定是留不得了。
毕竟陈绘落水一事,房姨娘绝对脱不了干系。芙蓉阁管着收支的任妈妈都被她收买,这院里恐怕也就桃桃和松松是一心为陈绘的了。
思至此,程晖的内心不由添了几分落寞,起码陈绘的身边还有两个忠心的下人。
而前世的她,堂堂骠骑将军,与草原鞑子厮杀了无数次,却被心腹封耳所杀,何其可悲!
程晖尽力平息内心的躁动,吐出一口浊气,喃喃道,“眼下先将这小小院子清理干净吧。”